烟火气加上孩子气，就是赤子之心。

早晨，阳光灿烂、空气清冷，和林一起，为金桔树松绑。可怜的金桔树巳经裹在保温塑料袋里快一个月了。草绳解开的那一瞬，好久不见天日的金桔树，哗啦一下展开了身姿，枝干一下子舒展开来。叶片掉了不少，树上好多小金桔果子也枯萎了，落了一地。林拨弄着金桔树身上的枝枝桠桠，眼里满是心疼。但是，金桔树活得好好的呢！成功越冬啦！这么一想，应该是十分欣慰才对。

今天，巳经是一月末了。时间真快，还有三天，就要立春了。

冬天，乌桕树的果实是鸟儿们过冬的食物。林舍有棵乌桕树，年年有很多喜鹊光顾。

今年的冬天，经历了江南少见的极寒天气。出现在1月的“小寒”节气，果然如民俗所说，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。就在小寒时节，家门口的小河结冰了，而且冰层很厚实，扔个石块不但不能破冰而且会在冰面上嗤溜滑出好远。入住十年来第一次见到如此景象。不知从哪里来的三只野鸭子，排着队，急匆匆从冰上走过，它们细脚伶仃的模样又滑稽又可爱。它们真的是在“走”，大多数时候，我们见到的鸭子，都是在河里慢悠悠游泳的。它们走得这么急切，天寒地冻，我就奇怪它们是要往哪里去呢？转眼，就见它们钻入了小河岸边的芦苇丛中。

院子里装满水的几个石缸，也都结冰了。看到缸的中间，冰都仿佛挤得要拱突出来。林又对我讲了体积啊、膨胀啊之类的道理，理科男就是这样儿，逮着机会就想科普。有意思的是，石头鱼缸里仍然可以看到红色的小金鱼在冰层下游动。另外有一个圆形的石缸，样子像个井栏，家里的狗狗经常在那喝水。那天，妹妹照常去喝水，舌头在厚厚的冰上舔了好一会儿，还是没有喝到水，它不明白发生了什么，迷茫之中，把爪子伸到了冰上，仿佛想要凿开冰层，最后它还是失望地离去。在妹妹两年多的狗生里，还从没遇到过“结冰”这回事呢。看到这一幕，我们都笑了。

是的，上次天气极寒，还是在年吧。那年，我们的香橼树有半边枝条冻死，只得忍痛割去。当时的香橼树仿佛独臂侠一般，孤独挺立在院子里。好在，植物的生命是很顽强的。经历五年时间，香橼树重新长得高大、身姿丰满。后来听说，那年的大雪，原来南京有很多金桔、柠檬树都被冻死或冻伤。就是那次经历，让我明白，芸香科的植物，比如香橼、金桔、柑橘、柠檬、佛手等等，在持续零下的天气就会有“生命危险”呀。

吃一堑，长一智。今年，元旦过后、小寒之前，我们就为金桔和香橼树都采取了保护措施。透过落地窗，看着院子里阳光下神采奕奕的金桔树，深绿色的叶片油亮亮的，我知道它又成功经历了一次考验。而香橼树呢，树型高大，只能在树杆部分裹上层层布条，希望能为它保温和保湿。今年的极寒天气持续了有近十天，香橼树上黄澄澄的果实全部掉转枝头、落了一地，高高的枝头上叶片也冻伤不少。我们都为它揪心。好在，天气一天天变暖，香橼树才一天天好了起来。

与植物的相处，总是让我感动，为生命，为成长。因此我明白了，有些伤痛，非经历不可，非岁月不可痊癒。

香櫞虽然不能吃，可是味道很香呢。

记得吗？腊八节那天，天气暖洋洋的，仿佛入春了一般。晚上，雨越下越大，由于地表气温高，雾蒙蒙的，仿佛春雨。

有句大寒谚语“腊八遇大寒，吃穿不用烦”，所以，今年的腊八节，让人觉得双节同至、吉庆有余，难得的好消息。在当下这个“百年未遇之大变局”，能有这么一个天赐的好消息，真是让人欢喜。当下，我们太期待好消息了。

腊八节的晚上，看了一部日本电影《日日是好日》。讲的是一个日本女子25年学习茶道的过程。没有跌宕起伏的故事情节，只是学茶琐事及感悟，换在从前，我会看不下去的。现在的我，却甘之如饴。

电影里，88岁的茶道老师有一句话：每年都做同样的事，真的是很幸福。年复一年，寒来暑往、秋收冬藏。日子就是这样重复着进行。一天，一周，一个月，一年，不知不觉从身上流淌过去，但又不仅仅是流淌过去而已。

这个意思，就是叫“一期一会”。所以，每年都做同样的事，真的很幸福。虽说，事情还是同样的事，人已经是不一样的人。但是，它昭示着岁月靜好，现世安稳。

植物也是这样的。只要它还活着，就每年都做同样的事，它从来都是在冬天孕育生命，在春天醒來开始新一轮的成长。

茶，人在草木间。这片神奇的叶子，从泥土里來，在沸腾的水里再获第二次生命。

冬天，植物在做什么呢？

你说，它躺在泥土里冬眠，等待苏醒。还有呢？对了，开花。

在冬日里，你见过什么花呢？什么花最能代表冬日花朵？

蜡梅，我选蜡梅。它是我心目中排在第一位的冬日花朵。常有朋友问，这花到底叫蜡梅还是腊梅呢？蜡梅。出自《本草纲目》：“此物本非梅类，因其与梅同时，香又相近，色似蜜蜡，故得此名。”

蜡梅，真正是老天赏给中国人的冬季恩物。居民小区，街头巷尾，随处可见。林舍有一株蜡梅，并不大，细细的树杆上长滿疙瘩。

老外管蜡梅叫wintersweet，冬天的甜蜜，深得其香气的神韵。但是，蜡梅的香气有着丰富的层次，不仅是甜，香甜中还略带清凛与苦洌，若隐若现。前不久的一个雨夜，和林一起，开窗闻香，是今年关于蜡梅的美丽记忆。

腊月是我喜欢的一个月，不仅有腊肉香，还有蜡梅香。剪下一枝开花的蜡梅枝，再剪下一枝结着红果子的南天竹，就是一幅自制的“岁朝清供”图了。

吴昌硕的岁朝清供。蜡梅、南天竹、水仙。这种搭配很中国。

最后，说说为什么要记下“林舍草木月令”呢？很简单，我就是想记下一段岁月和岁月里开出的花。每月记下一笔。来自土地，来自草木，指向时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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